中國將容許符合特定條件的COVID-19防疫規定確診者可有條件在家隔離「白紙運動」篩檢、治療和隔離政策「優化」

中國防疫規定傳將放寬 確診者可有條件在家隔離

瞭解內情的兩名消息人士向路透社透露，中國將容許符合特定條件的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確診病患在家隔離，這是未來幾天即將宣布的補充措施之一。

路透社報導，其中一名消息人士今天透露，並非所有確診者都可無條件在家隔離，還說只有孕婦、年長者和慢性病患才符合在家隔離條件。

消息人士還提到，確診者的密切接觸者也會被允許在家隔離，只要居家環境符合特定條件。

容許確診者在家隔離是中國防疫隔離規定的一大改變，今年稍早，即使只發現一人確診，也會導致整個社區被封鎖，有時還長達數週。當局上個月推出了比較寬鬆的隔離新規定，僅要求封鎖受影響的建築。

上述兩名消息人士指出，當局還將加強抗原檢測作業，同時減少大規模檢測和定期核酸檢測的頻率。

中國將確診者集中隔離多日等極端嚴格的防疫限制措施，引發了民眾示威，上週末在上海、廣州和北京等城市出現罕見的群眾抗議活動。

這個「白紙運動」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2012年掌權以來未曾出現的公眾反抗行動，負責防疫工作的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昨天因此呼籲，將篩檢、治療和隔離政策「優化」。

白紙革命後首鬆口 習近平似有意放寬防疫政策

適逢中國「白紙革命」，歐盟理事會主席米歇爾訪問北京，歐盟官員透露，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及Omicron的致死率較低，似乎暗示進一步鬆綁防疫政策的可能。

習近平1日於北京與米歇爾（Charles Michel）舉行三小時會談，談及疫情並首度就白紙革命做出回應。

路透社引述匿名歐洲官員指出，習近平將白紙運動的爆發歸咎於三年新冠疫情，稱疫情以來實施的嚴格清零政策使人們感到沮喪，尤其是青年學生。

該名官員轉述習近平所說大意，當前中國主要流行的是Omicron，該變異株的致死率比起先前流行的Delta低，這讓中國政府有進一步放緩限制的空間，且已經在某些地區看到了這種情況。

該位官員還表示，米歇爾告訴習近平，在歐洲，疫情第一階段的重點主要是隔離、檢疫和檢測，但後來轉向疫苗接種。

另一位歐盟官員則認為，中國有意走向鼓勵公民接種疫苗，遵循歐洲經驗的道路。他提及，習近平向歐盟代表團指出，中國的疫苗接種率除了老年人之外都很高，這對新冠疫情管制措施是挑戰。

事實上，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日前也表示，中國疫苗完全接種率逾九成，加之Omicron致病力在減弱，「為進一步優化完善防控措施創造了條件」。

然而世衛秘書長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日前警告，儘管世上90%人口現在對COVID-19具備一定抵抗力，但還不能宣告疫情緊急階段結束，防疫鬆散可能導致造成重大死亡的新變種出現。

衛報引述譚德塞指出，「因為監控、採檢、基因定序與疫苗接種鬆懈，持續為可能造成大量死亡的新高關注變異株創造完美條件。」

中國發燒門診與藥局爆人潮 官方坦承確診數難掌握

世界衛生組織秘書長譚德塞表示，「我們希望在明年的某個時候，我們能夠宣布新冠疫情，不再是全球公共衛生緊急事件。」

譚德塞語重心長，希望明年的新冠疫情，能夠從全球公共衛生緊急事件中除名。但鏡頭轉到中國北京，才剛因為上週鬆綁防疫政策，醫院發燒門診和藥局都出現排隊人潮。除了出現藥品荒和快篩劑短缺的情形，還有民眾預先囤藥，甚至有人搶買仿製藥。

中國工信部消費品工業司副司長周健說：「我們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優勢，千方百計推動企業迅速穩產、達產、擴能擴產，加大重點藥物市場供給。」

中國民眾現在免做核酸、不強制隔離，雖然重獲自由，但官方已經難以追蹤確診數字，人人只能做好自我防護，自求多福。至於這波疫情是否會波及台灣，指揮中心認為，目前中國邊境防疫政策仍需48小時內核酸檢測，不至於太擔心。

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發言人莊人祥指出，「他們在搭機前48小時內，都還必須要有核酸檢測。所以目前看起來，大致上是對我國的邊境目前還可以。」

中國鬆綁防疫措施，被認為是疫情升溫的主因，但世界衛生組織專家並不這樣認為，因為早在中國政府決定放棄清零之前，感染人數就已經飆升，因此對中國來說，清零政策已經不是在戰略上最好的選擇。

出一例，封一校 北京大學1人確診全校封閉

中國知名學府北京大學昨（16）日通報了一例COVID確診案例，校方猶如驚弓之鳥，立即宣布封閉校園，全體師生必須採檢三天。儘管上周有關當局才開始放寬禁令，地方防疫仍嚴，如臨大敵。

根據北大，凌晨校方接獲位燕園校區傳出1例確診後，便下達一連串防疫命令，包括非必要不入（出）校、全體師生16日至18日每天核酸檢測、課程活動改成線上進行。北大16日晚間透過微博表示，全校師生首輪核酸檢測全陰性，呼籲大家「堅定信心、保持耐心，北大與你同在！」

美聯社指出，北大有多個校區，學生總數逾4萬，目前尚不清楚此封控措施影響人數。這所有著124年歷史的大學，位列中國頂尖學府，也是數十年前的學運中心，校友不乏赫赫有名的知識分子、作家、政治人物與企業人士。

北京人口2,100萬，過去24小時內通報了350例，雖僅如滄海一粟，惟清零聖旨一日不撤，便一日得貫徹執行。三年了，為了挽救疲軟經濟、降低對人民行動自由的衝擊，官方已放鬆管制，不走大規模封城方式，避免重蹈今年上海封城數月的慘痛經驗。

不過，隨著案例暴增，各地仍出現零星抗議。本周稍早，網路流傳畫面，疑為廣州一處移工密集區，人民不滿封控措施，湧上街頭，憤而推倒圍籬、警車，在中國堪稱罕見的「暴動」事件。

廣州通報了逾6千例，而其他爆發大規模疫情的還包括重慶、鄭州、呼和浩特。本月稍早，「謠傳」中國即將鬆綁防疫後，股市應聲大漲，但官員及官媒潑了冷水，強調「動態清零」此一方針，只微調不放棄。

習近平透露有意鬆綁防疫訊號  世衛樂觀其成

中國北京部分地區防疫微解封，以後封控單位將僅針對陽性住戶，不再封樓，民眾大排長龍等著做篩檢。

北京民眾表示，「然後騎自行車（到盡頭）騎了兩分鐘，你一眼看不到頭的那種的感覺，人山人海。」

近來白紙運動不只在中國國內蔓延，國際也多處聲援。路透社報導，中國一方面透過鬆綁防疫，安撫民眾情緒，一方面卻也著手追查曾參與抗爭的人，美國副國務卿雪蔓認為抗爭確實有成效。

美國副國務卿雪蔓說：「他們（中國）說會逐步開放，我覺得好消息是，抗爭真的有成效。不過同時我也沒那麼天真，中國動用安全部隊來平息示威活動。」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1日跟歐盟理事會主席米歇爾會面，南華早報引述歐洲高階官員說法表示，習近平主張當前中國主流的Omicron變種並不比之前的Delta病毒來得致命，會面談話透露出有意鬆綁防疫規範的訊號。

世衛公共衛生緊急計畫執行主任萊恩表示，「我們很高興得知中國當局正在調整他們目前的策略，我們希望這會取得進展，看到協調一致調整過的策略出現，在控制病毒與中國人民的生命生計福祉和人權之間取得平衡。」

世衛組織樂見中國鬆綁清零政策，預計全球約9成人已經對新冠病毒有抵抗力，不過世衛秘書長譚德塞還是警告，目前仍未脫離疫情危急階段，擔心各國如果放鬆警惕還是有機會出現新的變種病毒。

中國大城市陸續宣布放寬防疫 北京及上海大眾運輸免PCR證明

民眾搭乘公車，不再需要出示48小時內PCR陰性證明，只要出示健康碼即可搭車；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市陸續宣布5日起，搭乘大眾運輸以及戶外公共場所，如公園、風景區，不再需要PCR陰性證明。一些室內公共場所，也逐步依防疫規定開放。

中國重慶市民眾指出，「買菜、買東西啊，現在是可以，這樣是很方便，但是前提是做好防範工作。」

中國成都市民眾說道，「雖然不查核酸但是我們自己還是得做好防護，還是得戴好口罩，然後座位之間還是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中國西南部的重慶市，大型商店重新開業的約占8成。世界衛生組織秘書長譚德塞指出，全球至少9成人口，對新冠病毒有抗體，但現在還不能宣布，疫情緊急階段已經結束；WHO也表示，很高興得知中國當局正在放鬆防疫措施。

WHO公共衛生緊急計畫執行主任萊恩表示，「希望此事取得進展，我們希望看到防疫管控和中國民眾的性命、生計、福祉和人權間取得平衡。」

中國正加緊腳步，要提高疫苗施打進度，萊恩也認為，在這場疫情中，疫苗就是讓人們脫險的辦法，使用mRNA疫苗，例如輝瑞和莫德納，將是中國提高免疫覆蓋率的可靠選擇。

只是國際間，聲援因防疫封控而起的白紙運動仍持續，英國倫敦和加拿大多倫多，都有華人與留學生上街示威，高呼口號要習近平下台。

英國倫敦示威民眾說道，「多年來中國人一直低調過活，希望透過與黨合作，下個月，明年時情況會好轉，但沒有，情況沒有變好」

加拿大多倫多示威民眾表示，「我是這裡的留學生，我看到中國發生的一切，我覺得不能在這什麼都不做，我決定站起來為我國人民發聲。」

這次白紙運動，中國國內有不少女性站在第一線，因此據傳遭警方毆打、逮捕的抗爭者多數為女性；其中南京傳媒學院女學生李康夢，11月26日在校園內舉白紙，哀悼新疆烏魯木齊火災遇難者，後來陸續有更多學生加入，被視為白紙革命先聲，但據傳她已失聯，疑似遭警方逮捕。

白紙運動後中國5城市調整防疫 逾1億人通行便捷

中國多地出現反封控的白紙運動後，據陸媒統計，包含成都、廣州、天津、北京、重慶等5個城市不約而同調整防疫政策，預估有1億人出行變得更加便捷。

白紙運動在上週出現，從學校到街頭，學生、民眾抗議官方不合理的防疫規定，這成功使得多地在本週因應調整防控政策。

陸媒第一財經報導，成都、廣州、天津、北京、重慶先後發布新的出行政策。根據這幾個城市的人口來算，超過1億人口的出行都會因為新的政策變得更加便捷。

如廣州的綠碼通行範圍更廣，全市醫療機構普通門診急診就醫憑綠碼，不需查驗核酸；成都市民進出地鐵、小區不再需要查驗核酸檢測證明；重慶進出小區、院落、乘坐交通工具只需綠碼查驗。

天津也取消了搭乘地鐵需72小時核酸檢測證明；北京從5日起，公交、地鐵不得拒絕無48小時核酸檢測陰性證明的乘客。

不過，截至截稿前，除了上述陸媒報導的5城市調整防控外，陸續也有其他地方進行調整，如深圳市等。

中國的清零政策落實到地方成為層層加碼與一刀切的防疫，現今陸媒則是加大宣導要對Omicron病毒要有「新認識」。

人民日報報導，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感染科教授、廣州市黃埔方艙醫院總領隊崇雨田表示，目前學界並未確認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有後遺症，至少還沒有證據表明有後遺症。

武大病毒學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藍柯指出，實驗結果表明，相較於病毒原始毒株，Omicron變異株的致病力和毒力已經大幅降低。

他表示，「這提示我們對於奧密克戎（Omicron）不必過於恐慌，對於普通人群而言，在疫苗的保護之下，新冠病毒對人體的危害性已經大不如前。」

石家莊市人民醫院院長、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趙玉斌也在近日表示，雖然Omicron變異株BA.5.2傳染力強，但是致病力和毒力比之前的毒株明顯減弱，對人體健康的危害有限。

白紙運動催出解封 山東浙江鬆綁掃碼通行規定

中國「白紙運動」催出多地加速放寬疫情防控，單日本土新增病例數跌破3萬大關；除11城宣布乘坐大眾交通工具等不再查驗核檢證明，另山東全省宣布不查健康碼，浙江多市也不掃場所碼。

中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官網上午公布，4日零時至24時，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告新增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共3萬14例（含確診與無症狀感染者），本土新增病例2萬9724例、境外移入290例。

其中新增本土確診4247例，包括廣東1686例、北京1021例、重慶247例、四川182例及浙江180例等；另本土無症狀感染2萬5477例，主要為廣東4816例、重慶4575例、北京2731例、山西1361例及黑龍江1167例等。

4日中國新增本土疫情（含確診與無症狀感染者）以廣東6502例、重慶4822例及北京3752例居多。

中國多地不篩查核酸後，病例數明顯下降，這與中國確診與無症狀診斷標準有關。

「德國之聲」今年4月曾報導，從中國歷版「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所規定的診斷標準來看，除「實時RT-PCR檢測新型冠狀病毒核酸陽性」外，「發熱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影像學特徵」始終是新增確診病例的標準。

但Omicron雖然傳染性很強，但它主要感染上呼吸道的鼻咽部，感染者較多出現乾咳、喉痛等症狀，只有少部分患者出現發熱和腹瀉或肺炎症狀，造成大部分Omicron感染者不符合中國官方歸入疑似或確診病例的診斷標準，因此，往往就被列入所謂的無症狀感染者之列，而不檢測就容易成為防疫黑數。

11月24日新疆烏魯木齊一小區大火，因封控不當造成10死9傷慘劇，多地掀起反封控抗議的「白紙運動」，中央除表示要嚴肅追責地方隨意封控，也聲稱Omicron病毒「致病性減弱」，國家疫情防控面臨「新形勢新任務」。

近日多省市放寬疫情防控措施，北京、廣州、重慶、珠海等地相繼呼籲民眾「非必要不做核酸」，並持續撤除檢測站；同時，北京原本關閉的部分大型商場也陸續恢復營業。

4日再有多地調整防控政策，上海5日起乘坐地鐵不再查驗核酸檢測陰性證明（除11號線昆山段）。乘坐公車、輪渡等市內公共交通工具，全市公園、景區等室外公共場所，不再查驗核酸檢測陰性證明。

綜合多家陸媒報導，至此，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等中國四大一線城市全部官宣公共交通或公共場所不再查驗核酸。

另中國官媒「健康時報」統計，截至12月4日14時，已有11地發布進出場所、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等不再查驗核酸檢測證明的通告。

除多地取消核酸檢測證明外，山東進一步宣布全省自12月5日起，居民進入公園、景區、服務區等公共場所，乘坐地鐵、公車、出租車等公共交通工具，不再查驗「健康碼」。成為中國第一個在公共場所不再查驗健康碼的省份。

而浙江寧波、杭州、溫州、台州等市也自5日起，不再展開常態化核酸檢測。另除養老院、福利院、中小學、幼兒園等特殊場所外，乘坐地鐵、公車等公共交通工具，進入公共場所，不再查驗核酸檢測陰性證明、不再掃「場所碼」。

先前疫情嚴峻的鄭州4日宣布，乘坐公車、地鐵、出租車（網約車）等市內公共交通工具，不再查驗核酸檢測陰性證明，離鄭仍須查驗48小時內核酸檢測陰性證明。

另烏魯木齊5日起，商貿服務業將全面有序恢復正常生產經營。

中國公布優化防疫新10條 無症狀、輕症者可採居隔

中國7日公布優化防疫新10條，大幅放寬檢疫規定，現在出門不再困難，不過各地掀起囤藥、囤口罩風潮。中國新聞周刊報導多款感冒鎮痛藥物銷量激增，網路電商平台供應也呈現緊張狀態。

北京民眾說：「我們準備了一些感冒藥，包括布洛芬之類的。」上海民眾說：「我還是會有一點擔心，會經常做核酸，然後會備一些防護用品，或者口罩藥物之類的。」

中國優化防疫新10條措施，包括無症狀感染者與輕症病例可採居家隔離，除了醫療機構等地，不要求提供核酸檢測陰性證明，也不再對跨地區流動人員查驗，8日國務院再公布詳細居隔指南，5天後陰性即可出關，更呼籲年長著要接種疫苗。

中國國家疾控局衛生免疫司長夏剛表示，「在這裡我也希望老年人，積極主動接種疫苗，為自己的健康護航。」

外界認為中國放寬防疫措施與白紙運動有關，甚至是六四之後的最大抗議潮，但中國異議藝術家艾未未持不同看法，認為這場革命動搖不了習近平政權，因為警察就能讓示威者噤聲。

艾未未認為，「中國人性格很軟，沒有宗教團體，沒有非政府組織，沒有特殊興趣，所以除了共產黨之外，很難有任何類型的社群。」

英國《金融時報》則報導，習近平只是因為中國民眾抗議才被迫放寬，中國根本還沒做好解封的準備，也低估了成本，如果取消嚴格的封控措施，在未來的冬季月份，恐怕會有100萬人死於新一波疫情。

北京爸爸抗爭整夜未歸 訊息交代女兒：他們不倒台，妳就出國找自由

白紙象徵言論受限、象徵官方壓迫、象徵想說但不能說的一切。中國白紙運動（反對動態清零運動）爆發10天，絲毫沒有民主土壤的國度，竟長出「不要封控要自由」的堅強意志。

中國官方為應對Covid-19疫情，近3年嚴格實施清零政策，民生凋敝，經濟探底。10月13日，中共二十大前夕，抗議民眾彭載舟（彭立發）在北京四通橋燒輪胎黑煙、播口號、掛橫幅，呼籲「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控要自由」；11月24日，新疆烏魯木齊一把大火導致至少10人喪命，接連燒出民怨。25日，新疆烏魯木齊市的市民集會示威，甚至攻入市政府；26日起，上海民眾聚集在烏魯木齊中路哀悼，南京、北京、廣州、成都、武漢、大理等城市也都出現大型示威，部分口號甚至直衝習近平，有民眾高喊「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12月4日，武漢大學傳出新一波大規模抗議，據傳約2,000名學生聚集，他們不滿防疫措施，撐著雨傘，要求校方開放自由返鄉。

一般認為，白紙運動缺乏組織、領袖和具體目標，難撼動中共政權。但近日歐盟官員透露，習近平在接見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Charles Michel）時，認了中國經歷3年疫情，人們感到沮喪，尤其是學生或青少年，暗示官方可能鬆綁封控政策。儘管如此，這仍是中國自1989年六四天安門學運來罕見的抗爭集會規模，人們不滿持續發酵。一週以來，各地陸續傳出放寬措施，同時上演抓捕、清算與鎮壓，中國疫情與人權情況，同等不樂觀。

此刻我們訪談12名親歷各地抗爭的中國民眾，有人站上街頭，有人進了警局，有人寫了懺悔書，有人目睹警察賞人巴掌，有人因此首度獲悉家族裡有六四受害者。有人接受我們採訪前需打暗號、有人需以軟體將自己變聲，有人受訪後失聯，有人擔憂「被境外勢力」，有些人的訪問我們再也沒有做成。嚴密監控下，他們從網路鐵幕裡探出頭、翻出國家防火牆，分享生命裡的第一次抗爭。

烏魯木齊（事件起點）：11月24日吉祥苑社區火災，因過度封控釀10人死亡，隔日居民上街抗議，要求解封。

南京：11月26日，南京傳媒學院的女學生舉白紙悼念烏魯木齊死者，卻遭校方人員取走白紙。該影片快速傳播，被認為是白紙運動起點之一。據傳該女學生已被捕失聯。

上海：11月26日民眾聚集烏魯木齊中路，喊出「習近平下台」「解放新疆」「要自由」等口號；「烏魯木齊中路」路牌被拆；警方毆打並拘留一名BBC記者。

北京：11月27日，清華大學學生高舉白紙集會，被稱為「白紙運動」；千名群眾在亮馬河畔點燭光及放鮮花悼念烏魯木齊死難者；部分人手持白紙要求言論自由；部分學校提早安排學生返鄉。

杭州：11月28日，市民在湖濱銀泰購物中心的蘋果直營店前廣場聚集，遭警方清場。

廣州：11月27日至29日廣州市後滘村抗議者拆除封鎖屏障，遭警方鎮壓；海珠廣場抗議者高唱〈海闊天空〉：「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成都：市民集結望平街，喊「反對獨裁」「言論自由」口號。

武漢：11月27日，市民於漢正街、一元路示威，推倒封控路障；12月4日武漢大學爆發大規模抗議，要求自由返鄉。

大理：11月27日，年輕人掛著白紙，上街遊行高唱〈國際歌〉。

接受台灣媒體採訪，來自北京的孫美美（化名）很小心。通訊軟體上，她一半打字、一半語音回答問題，疑似使用變聲軟體、調快語速，像機器人不帶感情地讀稿。

截稿前，僅僅一週，我們與將近一半的受訪者失聯。有人被警察帶走；有人收到通知需到警察局報到；不只一名受訪者與我們約好隔日聊聊，天亮後音訊全無。記者輾轉得知，有人手機接到公安電話，有人公司接到網信辦（中國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電話，官方信息很一致：要他們「不要和任何境外的人接觸」。

爸爸整夜不回家 揮舞著國旗見證歷史

11月27日深夜，孫美美聽到父親拿車鑰匙的聲音，她出房門，父親不見了。當天下午，父親才跟她一起看清華大學抗議影片，她立刻翻牆上推特，「有個高校（大學）女學生，學校不讓打印東西，她就舉張白紙站在學校。」

「我父親1989年（六四事件）曾爬到市政府房頂揮舞國旗，大喊：『愛國無罪、愛國不分年齡。』那時候他未成年。」1999年，美國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事件示威活動爆發，她父親也在現場；2005年中國反日示威，父親也參加，「自然，這次抗議我父親也不會錯過。」

她凌晨傳訊息找父親，父親回：「我要去見證歷史。國旗我都拿上了，妳睡覺。」又回：「妳還小，好好學習，離開這個國家，如果他們不倒台，一定要去國外尋找自由的生活。有些事是需要大人去搞的，不需要你們。」她傳了好幾次訊息，父親只是催她快睡。

她發來幾張圖，其中有血書。網友自殘，鮮血為墨，刀片為筆，在白紙上寫「Freedom」「天涼好個秋」。中國網友回覆：「昨天也看到血書」「欲說還休」「現在這時代什麼都說不出來」。孫美美立刻備份，發布在網上，最後訊息還是被刪了。

因為焦慮她睡不著，「我和很多朋友都認為：這不是封控，這就是政治運動，為了讓主席當『皇帝』，為了讓百姓順從。」幾小時後，父親回家了，「爸爸很激動，大喊：『人民萬歲』『新青年萬歲』。」她轉來父親拍的影片，凌晨1點，整條街都被車潮堵住，她父親一邊開車一邊喊：「全北京的人都來了，人民的潮流是擋不住的！」隔天她翻牆上網，在一則外媒新聞裡，見到父親的臉。

不上街會恨自己 想去的渴望大於恐懼

27歲的Kevin（化名）與孫美美父親去過同一現場，他也聯想到六四。事實上，天安門學運爆發時，Kevin尚未出生，「我看到上海、北京畫面，想到1989年學生運動。近十年，中國輿論環境很壓抑，大學生、年輕人還有這種精神，而不是噤若寒蟬、徹底粉紅化，我非常感動。」

感動與恐懼相隨。11月28日，他接起我們電話，沮喪地說：「我朋友昨天去了亮馬橋，待了很久，就在剛才，警察直接找到他家裡。」前一晚，北京市民自發在亮馬河兩岸悼念新疆大火遇難者，Kevin很想參與，但他所在的小區封控中，他被關在屋裡。沒能即時到現場喊口號，他很不甘心，但同時在自己的小區內維權，向社區保安、書記據理力爭，「站出來的人，有年輕人、大爺大媽，大家都很憤怒。」

他抱怨，許多防疫政策一夜大轉彎；近日北京市朝陽區的公共場所都要求出示24小時內的核酸陰性證明，同時突然關閉街上檢測點，要市民回社區做核酸。許多學校、企業要求每天回報檢測結果，若一天沒上傳，就去不了學校、被扣薪。他形容中國人「苦核酸久矣」，因此四通橋口號「不要核酸要自由」深入人心，「每天在嘴裡刮來刮去，有時會到舌根去刮，讓人想吐。我有次就這樣當下乾嘔出來，很多人受不了，覺得很屈辱，像是被政府做了口交。」

28日凌晨，他不顧小區是否解封，急急趕往亮馬橋，抵達時人群散去，許多路口停著警車，他擔心封鎖後是大型圍捕。問他為何心中有恐懼，仍堅持去現場？「想去的渴望比恐懼大。」他說，身邊的朋友都不敢一個人去，紛紛約在現場會合，Kevin獨自搭計程車，只敢先在遠處下車，步行靠近。「我們都認為如果沒有去，會永遠恨自己。我們應該去，因為我們內心都如此渴望正義和自由，如果遇到這種事情卻畏首畏尾，躲在家裡，會瞧不起自己吧。」

攝影機藏大衣裡 要把北京現場傳出去

11月27日午夜，亞果（化名）帶著攝影器材前往亮馬河南路附近，數十人舉著白紙，有人拿大聲公說話。他拍下一段影像，許多人喊：「不要核酸要自由。」大半夜，橋上路上都是車，車輛長按喇叭，像是在響應白紙運動，警察已經布陣管制。

亞果是媒體工作者，他一直確信反清零運動遲早會在北京登場，「我在這之前就想好，一有活動我就要立刻去現場。」他把攝影機藏在大衣裡，周遭許多人大著膽子舉起手機、攝影機，甚至架起腳架、補光燈，亞果也大膽地舉高攝影機。受訪時，他主動提供我們使用這些影像，卻不要任何報酬。其中一段影片是一名戴著口罩的女性，哭著說朋友在上海當外賣騎手（機車外送員），上海封城時，因寫公開信反對政府將外賣騎手關在家，被認定尋釁滋事遭傳喚、取保候審，後來被關押，「上海已經有很多人被抓進去了，不只昨天晚上（11月26日上海烏魯木齊中路抗爭事件）。他們是為了大家，為了讓很多人能吃上藥、能吃上飯，我們應該聲援更勇敢的人！上海放人！」

另一段影片，一名女孩以外套罩頭，白紙遮臉，發抖泣訴：「我站在這裡很害怕，大家肯定知道，烏魯木齊是解封了，可是還有很多人上街，比如說喀什，我身邊很多人不敢說話，因為會被抓起來，其實我也不敢。」群眾大喊：「我們會保護妳。」女孩獲得鼓勵，接著說：「我生在新疆、長在新疆，我愛我的家鄉，我不是反動的人，也不是反黨的人，只是希望祖國聽見我們心聲，我們只想安居樂業。」講完眾人鼓掌，有人喊：「妳很勇敢。」

圍觀無事，但拍影片可能有危險。我們問亞果，是否擔心被抓？「現場我不擔心這件事了。但事後的確有警察來查手機，查你有沒有安裝Telegram、Instagram這些軟件（軟體），就是所謂的能翻牆的軟件。如果有，他會要你刪，你可能還要簽保證書。」

亞果在現場只拍攝，沒舉白紙。「第一原因，擔心自己的安全，白紙是一個標誌，我如果不舉它，我就不會被警方升級為另一種人群；另一個原因，我去之前很明確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我是去拍視頻、拍照片，把現場的消息傳播給我能影響的人。」

台灣網路瘋傳一段來自亮馬河南路的現場影片，一名戴口罩的男子，拿大聲公喊著：「我們當中有境外反華勢力。」現場民眾反駁：「你說的境外反華勢力是馬克思、恩格斯嗎？是列寧嗎？」亞果當時就在現場。他說，在中國，境外勢力的定義極為廣泛，也不清楚中國政府如何定義境外勢力。他半開玩笑：「只要你不是中國籍，就是境外勢力。」

他不認為白紙運動有境外勢力組織，「大家的組織性還是比較差，不像香港反送中那麼整齊明確的口號與五大訴求，至少在北京，有人反共、反習近平。」他又說，如果真有境外勢力，「我個人希望他們能來，因為現在確實缺乏國外有經驗的組織進行指導。」但他也擔心，境外勢力在中國是高度敏感的詞彙，「如果任何一場抗議運動和境外勢力沾上邊，會不會遭到更猛烈的打壓？」

至於這場運動能產生什麼影響？亞果顯得悲觀，也不認為白紙運動會影響北京決策。近日中國多地放寬政策，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一向秉持動態清零的原則，近日召開座談，並未提到動態清零，外界普遍認為其中有放寬涵義。但亞果不這麼認為，他反問：「放寬的涵義是什麼？」他自己給了答案：「放寬，就是有可能再收緊。」

不敢講六四 北京市民只敢說遠古事件

「我能感到大家情緒越來越差、越來越糟，沒有合理出口，把這件事弄得很複雜很複雜…我反對激進，只想合理合法的表達意見，想正常出門工作、出門吃飯，這樣而已。」北京市名J（化名）沒有進入亮馬橋抗爭現場，選擇站在外圍。11月27日晚間，他見車輛行經附近，車主紛紛搖下車窗放歌鳴笛，有人從車窗裡舉起一張白紙。

J回憶，不斷從各處出現的警察，緊張地要所有人離開。「有警察跟我說結束了、別看熱鬧了，」但J選擇留下，一旁的男孩說：「我們回去能幹啥阿？沒事做，被封得難受。」

J觀察，現場聚集的多是學生和藝文工作者，「大家真的只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普通的聚會和活動，但因為我們的國情，這種事（集會）太少了，導致警察很緊張。」他家人朋友也緊張，「老百姓在官媒上看不到這些新聞，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憲法35條（保障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是啥，想知道的人，又因官媒不報，把這些事想得很壞，可能因為一些『遠古的事件』，很擔心時局的問題，就很緊張。」J很謹慎，避開敏感用詞，我們不敢追問，只能猜測：「遠古的事件」，指的就是六四。

被拘留仍要受訪 參與時代是我的責任

清算已經發生，而且正在發生。

11月28日深夜，我們聯繫上電工（化名），他前夜前往亮馬河悼念烏魯木齊大火受難者，高舉白紙、沿路遊行。我們提醒他警察正四處拘捕示威者，他回：「我身邊全是，就在剛才警察來電話了，我還沒接。」隨即斷了聯繫，記者多次傳訊，他未讀未回。

多日後，他才傳訊息報平安，表示自己被拘留24小時。他仍鼓起勇氣受訪，「我覺得我在這個時代，很多事情都是我們該參與的，那是我的責任。」他是影視產業工作者，自稱從小愛國愛黨，還曾任少年先鋒隊隊長。一場大疫讓他覺醒：「遇到這麼多不管老百姓死活的事，我徹底不再信任這個政府。」

27日晚間，北京市民在亮馬河兩岸悼念新疆大火遇難者，「有人點蠟燭、舉白紙，我跟朋友說：『我肯定會做這些事』。」當晚9時，亮馬河畔點起蠟燭、擺滿白色菊花，電工抵達現場，發現河的一側已被警車封鎖，他只好到河對岸，聽到人們在唱〈送別〉，他跟著大聲唱。隔著一條河，人們舉白紙、唱歌，人越聚越多，當警察試圖驅散人群，「對面人大喊：『不要走！』我們就回應：『我們不走！』」他又說，遊行經過馬路時，人們互相喊話，行經的車輛也不斷按喇叭，「我把音樂開到最大，放〈國際歌〉，（駕駛）打開窗戶衝我們豎大拇指！」

人群沿途喊出訴求，從「不要核酸要自由」逐漸變得更多：「藝術自由！」「新聞自由！」「言論自由！」電工拍了一部電影，十多年都沒通過審查，他很有感觸，「那個片子在我自我閹割以後，還是因各種原因，審核沒過。」

電工觀察，遊行和平有效率，警察很克制，「警察把槍口抬高一寸，沒馬上抓捕，而是陪著你一塊走，有些人（警察）不作為。」他目測幾千人參與遊行，但警察卻稱：「最多就幾百人。」

「在警局裡面，警察最想得到的信息就是我們是不是被境外勢力操弄，故意要搞事、推翻政權？」他進警局前即時刪除所有「可疑」APP、示威現場的照片和影片，「我故意假裝手機裡有東西，不給他們看，就想等到最後才給他們看，讓他們清楚根本不是因為境外勢力，而是他們自己內心太虛了。」在警局待了24小時，「他們確實想給我一個擾亂公共秩序的處分，我沒簽字，我不同意。」他拒寫保證書，但為結案，還是寫下一份自白，大意是「希望國家變更好」云云，「不痛不癢吧，但我沒有違背自己的內心。」